我爸在门外说:“蒋翼回吧,明天还得早起赶车。”
蒋翼停了一会儿,叫我:“黄瀛子。”
我不说话。
再是片刻的沉默,“那我走了。”
再之后,大概有十几秒的停顿,然后是脚步声,大门这回真的打开又关上了。
他就真走了?
我坐起来看着门,气呼呼想:走就走!我还不信有什么事我自己搞不定。
零一年之后的每个圣诞节,我都会想起廖星。
不管是分开的时候,还是在一起的时候。
蒋翼去北京之后的两三天,我都忙着去各班找篮球队采访,再加上即将到来的月考,反而比之前乖顺了好多。
明雨给我讲题比蒋翼耐心,我听得也专心,数学小考竟然过了八十分,心情也就没有那么低落了。
不过眼看着其他班级的篮球队都已经采访完毕,就只剩下六班了,我思来想去还是犯了怂,没有亲自去采,拟了个提纲,打算让念慈帮我转交。
这事肯定是不能让关超做了,要不又要被他调侃,很烦。
谁知晚上通勤车上,庄远走到我旁边隔着一个空道的位置坐下,主动问起来:“瀛子,你的采访怎么样了?念慈说你想让我转交一份采访提纲是不是?”
啊?我还没……
我突然想到肯定是念慈不想我发愁,去先跟庄远提了。
我怎么忘了庄远也可以呢,还是念慈主意多,我眼巴巴看着眼他:“行么?你能帮忙转交不?”
庄远笑:“当然行。”
我仿佛碰见救星,连忙从书包里拿出打印好的提纲递给他,“就是廖星的,还有关超的。”
关超从后座探出脑袋来:“我就在这呢为啥不当面聊?其他班你不是都当面采访还录音了么?”
“嫌你聒噪,不想听你讲话。”坐在我旁边的明雨抢白他。
关超气:“我很会说话的,为什么不采我?”
我本来就气他,站起来要夺回提纲:“不想写算了,不采你了。”
“我写我写我写!”关超连忙抽回,嬉皮笑脸:“怎么这两天脾气这么爆?蒋翼不在家没人制得住你了是吧?”
你说气人不气人?我抽出物理课本就砸他,“我先制住你!”
“饶命英姿大哥,啊啊啊饶命,黄瀛子我告诉你,我跟蒋翼告状了啊!等你家童养媳回来收拾你啊啊啊啊!”
我气得眼前冒火,用了蛮力,恨不得把他砸到车底下,庄远连忙从背后拉住我,“好了好了好了瀛子,马上开车了,别摔着。”
关超一脸悲愤地被解救出来还不长记性,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凑过来笑:“廖星人不错其实,你干吗不想和他说话呢!”
我腾一下站起来,这回不打他了,直接就要下车。
关超慌忙拉住我。
我眼圈立刻红了。
关超吓了一跳,手忙脚乱:“别,别黄瀛子你怎么了啊?哎你别哭啊!哎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不开这个玩笑了还不行么你别哭啊”
我才不哭呢!
可是你真的很烦人知道不知道?
“别,别哭!”关超要来擦我的眼睛,被我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。
“靠!”关超吃痛却不敢大声喊,只牙缝里挤出一个脏字,“等老子见着蒋翼咬回来!”
大概是被我吓到了,关超没敢从我身边离开,拨开本来要安慰的庄远把我推搡到靠窗的位置坐好,自己坐在我旁边,一边看我脸色一边小声问:“有没有纸巾啊?我满手都是你口水……哈哈别瞪了当我没说。”这人一边傻笑一边没啥素质地把手在椅背上蹭了蹭。
我嫌弃地靠到窗户旁边生气。
那边庄远便在我之前的位置坐下来,问身旁的明雨:“竞赛的题库你今早拿到了么?”
“拿到了,我中午做了几道题,有一个还不太明白。”
“是不是地心引力那个?”
“对,用极限法能想得明白,但是计算的结果有偏差……”
一个学期下来,明雨面对庄远的状态似乎从容了些,不再那么局促,或者那么小心。虽然不像跟我在一起的明雨那么生动甚至有些刁钻,但这个缱绻聪慧的少女其实才是她长大后常常示人的样子。
这样的明雨,难怪邹航会那么那么喜欢。
可是庄远怎么想呢?这个男孩子的心仿佛透明的冰雾,纯净冷淡得让人什么也看不见。
庄远知不知道他被这么多人喜欢呢?
庄远喜欢明雨么?
如果喜欢的话,他是怎么做到不被人发现呢?
如果不喜欢的话,他又是怎么能做到这样仿若无事呢?
关超见我出神半晌不说话,小心翼翼问了一句:“蒋翼打电话来没有啊?”
我一听更生气了,一把扣上羽绒服的帽子闭上眼睛,再也不理他了。
采访稿子还没收回来,念慈下课经常到我们班来陪我。
周五中午,我和她去了市中心的商场吃午饭,年底念慈想给奶奶买一身新的保暖内衣。熙攘的专柜前面,我们在大红色和墨绿色里面选了后者。
念慈把脸蛋贴到布料上,满足地说:“真暖和。”
“奶奶一定很喜欢。”我一手攥着刚买的冰激凌,跟着她去结账,却正在收银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